最近,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最新长篇小说《小城与不确定性的墙》中文版正式上市,并很快如出版界预料的那样登上各类新书榜单。从该书日文原著问世之日起,国内读者就展开了关于译者的讨论——如今,谜底解开,这一回担纲翻译的是翻译家施小炜。
可能没有哪一个外国作家作品的不同翻译版本,像村上春树那样充满了关注和争议。这一方面是因为村上春树本身的知名度和影响力,另一方面也因为不同翻译导致的阅读感差异。在汉语世界,有3位翻译家以翻译村上春树的作品闻名,分别是中国大陆的林少华、施小炜和中国台湾的赖明珠。
其中,林少华翻译了《挪威的森林》《海边的卡夫卡》等村上春树的代表作,对大陆读者影响最大。曾有学者如此评价:“可以说,村上春树在我国的影响,很大程度依赖于林少华译文的精彩。”与此同时,因为其强烈的个人语言风格,对原著内容的“二次创作”,使其在读者评价中褒贬不一。
“悠然心会,妙处难与君说”,在林少华的翻译理念里,“审美忠实”是文学翻译最重要的层面。施小炜则表示:“能够带来审美愉悦固然好,但忠实原文应是准入门槛。做不到准确忠实,就是翻译不及格,审美愉悦便无从谈起,就不是翻译,而是‘编译’。”“译者应当压抑自己、凸显原著。”
赖明珠则曾用咖啡打比方:“作为一个翻译者,应该像无色的透明白开水一样,尽量把不同咖啡的原味表现出来。”也有读者发现,作为一名女性译者,赖明珠的翻译“几乎隔绝了男性凝视”,在文本上倾向选择不将女性物化的用词。
为了满足不同读者的需求,作为林少华的主要合作方,上海译文出版社打破惯例,在去年引进了赖明珠的译本。在图书出版界,尚未公版的国际知名作家作品,在一个地区同时出版两个译本,在世界范围内几无先例。
当然,如果把视线拉长,很多世界文学名著都有不同的翻译版本。在网络上,时常出现对同一部外国文学作品的不同翻译对比。不乏较真的网友字斟句酌,像使用显微镜一样对比不同译本,只为了追求心目中理想的翻译“颗粒度”。
艾米莉·勃朗特的《呼啸山庄》的中文译本多达几十种,其中包括梁实秋、杨苡等名家。仅仅是书名,杨苡和梁实秋就有过一番隔空争论。杨苡曾自述:“我想也许是梁先生从希刺克厉夫的乖戾性格与暴虐行为得到启发,但我总认为这个书名不妥……我想任何房主是不会愿意用‘咆哮’二字称自己的住宅去吓唬来访者的。”
翻译的受认可度,并不总是以译者的声名、地位论高下。尽管梁实秋属于前辈大家,但在《咆哮山庄》还是《呼啸山庄》的选择上,后世已默默给出了答案:不管是谁来翻译,都无一例外地沿用《呼啸山庄》这个名字,甚至有出版社在再版梁实秋译本时,大概是出于公众辨识度的考虑,依旧使用了《呼啸山庄》。
最近,“哈利·波特”系列电影在国内院线重映。在“原著党”眼中,怎样更妥帖地翻译这部书无疑是一件不容懈怠的大事。在书中,哈利·波特的同学兼“死对头”德拉科·马尔福(DracoMalfoy),还存在“拽哥”的译法,后者兼具音译和意译的特征,堪称翻译者的神来之笔。
在学术界,翻译是一门专门的学科,有着严谨的学术秩序与规范。但在读者眼里,“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”,喜欢怎样的翻译并不是“讲道理”的事儿,可能没有“最完美”的翻译,但一定有“最喜欢”的翻译。有人因为翻译成为某位作家的书迷,也有人因为翻译不合口味而拒绝阅读心爱作家的新书。萝卜青菜,各有所爱,阅读的趣味正在于此。
如今,随着人工智能越来越“聪明”,文学翻译也面临巨大的挑战。不少作品的官方授权翻译还没有出版前,就有人工智能的翻译流出。以现代知识产权观念和著作权法衡量,这无疑是对作者、译者和出版机构的侵权和冒犯。但是,我们又不能回避这样的事实,那就是人工智能更快、更精准,能在第一时间满足读者“一睹为快”的需求。
技术的发展趋势,似乎让人们长久以来的争执失去了方向。但是,人工翻译所带来的“不确定性”的魅力,是机器翻译无法实现的。即便是最新版本的人工智能,能够模仿某位译者的语言风格翻译新书,这种模仿也能因为“高度还原”而过犹不及——比如,很多大翻译家也会犯错,或为了追求语言美感而牺牲部分精准性,但机器恐怕很难产生“美丽的错误”。